第83章 现实（2）（1 / 1）
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这一幕。
“兰斯！！！”一个人大喊道。
但兰斯显然已经无法回答了。
沾满血的头颅在盘子里抽搐着,已经断了气。
“肉里有毒！”混乱中有人大喊道。
但又更多的人发出了呕吐的声音。
仿佛沾染了病毒的多诺米骨牌一般，他们不断地倒下。
在盘子里呕出一朵血花。
拿玫想起她耳边那温柔的声音。
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头。
镜头一转。
墙面上映出了广告牌上valis的脸。
他直直地看向镜头。
破碎的屏幕如同万花筒一般，折射出无数双湛蓝的眼睛。
那些眼睛,那些大海般的蔚蓝……
都在望着拿玫。
她仿佛沉浸在五彩斑斓的梦境里。
“是你吗？”她轻声问道。
那双眼缓慢地眨了眨。
如同蝴蝶翅膀一般,轻轻地颤抖着。
拿玫情不自禁地站起身。
但同一秒钟，所有的画面都归于黑暗。
他们陷入黑暗。
某个人恶狠狠地按下了开关。
黑暗中,人的感官被放大了。
这不安而危险的感觉,比任何的游戏都要更加真实。
拿玫闻到了血腥气。消毒水的气味，和呕吐物的酸臭。
不均匀的呼吸声。
血泊里抽搐的古怪声音。
还有……紧张的喘息。
她犹豫地站在原地。
“噗——”
似乎有什么细小的声音穿透了空气。
但那声音却极其压抑。
下一秒钟,有什么东西将她扑倒下去——
那像是一双冷冰冰的手。
又仿佛是什么别的东西。
它小心翼翼地碰到她光/裸的肩头。
但那触感稍纵即逝。
拿玫被放倒在地上。
身后是一声巨响。
电子屏碎裂的声音。
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耳廓一阵刺痛。
她伸手摸过去。
鲜红的血。
——子弹差点就击中了她。
死亡距离她如此之近。
这感觉不同于游戏，甚至于让她在一瞬间感到……某种奇怪的迟钝和失真。
太过真实，才让人感到恍惚。
——可是，是谁推了她一下？
黑暗之中,她维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，听到耳边不断传来那刺破空气的细小声音。
还有人在开枪。
在她的头顶是一场无声的枪林弹雨。
她不禁想到万祺和路显扬。
这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太靠谱，也许会被流弹所击中。
但她不能开口。
因为任何人在此时发出声音——
“啊……”
似乎有谁发出了一声痛呼。
下一秒钟。
消音枪响了。
一具沉重的肉身倒在地上。
——都会变成靶子。
这场混乱不知持续了多久。
灯亮时,眼前的景象无比可怖。
休息室几乎变成了一片血海。
乱七八糟的尸体横陈在地上。
以奇怪而扭曲的姿势。
刺眼的白光让拿玫适应了一秒钟。
她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具尸体——
对方死不瞑目。
一双眼睛睁得巨大，无比惊愕地看着她。
接着她感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着自己的后脑勺。
她尝试回头。
枪口稳稳不动，身后的男人却淡淡道：“再动一下我就开枪。”
拿玫不自然地扭了扭,忍住说：“哇，第一次被枪口指着头,好刺激。”
男人：“还可以让你更刺激一点。”
“咔哒”。
他打开了保险。
拿玫：“这……duck不必。”
但对方不为所动。
枪口的重量在加深。
压力直接施加在她的后脑勺上。
拿玫平视前方。
她突然发现：
所有人都死了。
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活人。
刚才非常热情地切着牛排的男生，趴在半开的游戏舱门上。
他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血洞。
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裤管往下流。
他到死都没有玩成自己心心念念的alien。
拿玫：“你杀了所有人？为什么？”
“有内鬼。”
拿玫：“所以？”
“我没时间陪他们玩无间道游戏。”他说。
拿玫：“？”
“你有意见？”男人无动于衷，“不是他们,那就是你。”
枪更用力地抵着她的头。
拿玫感受到他身上真实的压迫感。
他低沉的嗓音像一把开刃的刀。
他是真的想杀了她；也真实地不在乎她这条命。
拿玫眨了眨眼,语气十分深沉地说：“以前我没得选择,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。”
她听到一声轻笑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他说。
枪挪开了。
拿玫：“谢谢,颈椎好痛。”
借机活动了一下脖子。
然后伸了个懒腰，又开始做肩部后侧拉伸。
是的。
想象一下这个画面。
拿玫女士，在一片尸山血海里……
左三圈右三圈。
跟爷爷一起做运动。
她的关卡发出了“咔咔”的声音。
非常夸张的声音，仿佛她的身体是一具散架了的骨头架子。
拿玫：“呃，不好意思，好久没运动了。”
她假装挽尊地转过头。
但背后却一个人都没有。
拿玫：“？？？？人呢？！”
空荡荡的休息室里，她只看到了更多的尸体。
有人像新生儿一样蜷缩起来。
也有人直挺挺地躺着，四肢摊开。
而她独自站在满屋的尸体里。
只感觉某种荒诞感。
原来死去的人和游戏里并没有什么区别。
是alien太过真实了。
或者是……现实太过魔幻了。
她又站了起来。
身后传来一连串脚步声。
那男人又出现了，他的枪口指向了……
两只毛毛虫的头。
万祺和路显扬不情不愿地从外面拱了进来。
拿玫：“？？？你们什么时候跑出去的？！”
万祺很自然地甩了甩自己的渣女大波浪：“刚才啊。最佳的逃跑时机好吗。”
路显扬；“可恶，都快到电梯了。”
拿玫：“你们逃跑都不带我吗？？”
万祺发出了几声干笑：“啊，这个，鸡人自有天相嘛，哈哈。”
“……是吉人。”路显扬生无可恋地说。
拿玫：……而我刚才还在担心这两个傻子被打死了。
“看来你们所谓的同伴也不过如此。”男人笑了笑，转头看向拿玫，“你觉得呢？”
拿玫脱口而出：“打死他们！”
对方：“如你所愿。”
枪口指向了万祺的额头。
万祺傻了。
拿玫也傻了。
拿玫：“？？？我只是打个嘴炮！？”
对方：“晚了。”
他握着枪的手很稳。
他的倒数计时也很稳。
“三。”
“二。”
万祺眼泪汪汪地看着拿玫。
拿玫：“……等等。我给你一个不杀她的理由。”
他：“说。”
一张带血的传单飘到拿玫脚下。
上面的女孩大眼睛，圆脸，甜蜜而无辜的表情。
拿玫：“你们很爱颜丹露吗？我俩住她对门，是好邻居呢。”
男人沉默了片刻。
枪挪开了。
“那她确实不该死。”他说。
万祺如释重负，松了一口气。
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拿玫。
但枪口只是转了个方向。
又落到路显扬头顶。
“他呢？他的理由是什么？”他说。
拿玫：“？？？”
这位大哥仿佛在听《故事会》。
但她一时卡住了。
毕竟路显扬和颜丹露的关系……太微妙，也太奇怪了。
男人很遗憾地说：“看来没有了。”
他平静地低下头，对路显扬说：“闭眼。”
拿玫：“！！！！”
生死攸关之间，她灵感大发：“……他、他是我朋友的男朋友！你不想她做寡妇吧？”
万祺：“？”
路显扬：“？”
路显扬挣扎了一下。
仿佛在思考是做万祺的假男友比较惨，还是直接去死比较惨。
但男人只是漠然地说：“跟我无关。”
路显扬终于抬起头。
黑洞般的枪口直直地对准了他的额头。
金属的冷，消毒水的刺鼻，和血腥气的脏……
让他的大脑快要炸裂开来。
“我也认识颜丹露。”路显扬说。
男人：“哦？”
他是全场唯一一个还保持镇定的人。
拿玫和万祺都快要紧张死了。
只有她们知道……
路显扬说出这句话，是用了多大的决心。
或许他说出的每一个字，都在凌迟自己的心脏。
路显扬：“我们一起玩过游戏。”
对方漫不经心地问：“然后呢？”
路显扬：“alien。湖蓝。我……”
他卡住了。
他的喉结滚了滚。
十分艰涩地说出了下一句话。
“我……救过她一命。”
男人如鹰隼一般的双眼直视着他。
但在这巨大的压迫之下，路显扬的眼神却依然像是空洞的。
他脸上流露出了真实的、难以形容的悲伤与……困惑。
“你没说谎。”对方说。
枪口终于移开了。
他慢条斯理地将枪收了起来。
捆在地上的一对毛毛虫，十分不自然地扭了扭。
拿玫赶紧冲过去给他们解绑，并且美滋滋地说：
“谢谢你，人形测谎仪。”
男人：“？”
万祺揉了揉充血的手臂。
深深的勒痕让她的身体多了某种被凌虐的美感。
拿玫：吸溜吸溜。
万祺：“？”
男人在他们身后漫不经心地转着枪柄：“你们要去哪里？”
拿玫随口道：“回家睡觉吧。”
对方嘴角微勾：“我只是说你们不用死，没有说你们可以走。”
拿玫：“？”
万祺揉手臂的动作停止了。
她惊恐地看着对方：“你要做什么？”
“你们是相关人人物。”对方淡淡道，“我带你们回总部。”
拿玫：“？总部？你们是复仇者联盟吗？”
他停下了脚步。
仿佛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内容，回头看向拿玫：“那我们还差个黑寡妇。”
拿玫：“呸，我只做雷神他妈。”
对方哈哈大笑起来。
万祺小声推路显扬：“你听懂了吗？他为什么笑了？”
路显扬推了推眼镜：“我懂了……”
万祺非常八卦地睁大了眼睛。
路显扬：“我就知道，这么大规模的反抗行为，不可能只是市民自发的抗议而已，背后一定是有组织的！”
万祺；“？？我问的不是这个！”
但路显扬已经陷入了贤者模式。
他非常不怕死地追在男人背后问道：“你不追究是谁给你们下毒了吗？”
“为什么要追究？”他说，“反正他们都死了。”
“是你杀了他们！”万祺道，“……你，你不怕我们告发你吗。”
他转过头来，笑出一口白牙：“你不知道吗？在坎梅斯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。”
但他的眼神太冷。
万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。
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……看到这样的眼神。哪怕她也在游戏里经历过那样多的死亡，疯狂和绝望。
“你……叫什么名字？”她迟疑地问。
对方嘴唇微勾，不知道为何，又看了拿玫一眼。
“维拉德。”他说。
万祺对拿玫使眼色：“他看你干嘛？爱上你了？”
拿玫：“哎，我太有魅力了。”
路显扬：……谁来打死这两个恋爱脑。
他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：“他看你是因为……他觉得你知道这个名字。”
拿玫；“？”
她反应了三秒钟，然后才想起来：“哦，维拉德啊，这是《现代启示录》的男主角的名字哦。”
万祺也反应过来：“呸，他就随便编了个名字！”
路显扬却露出了更难看的表情。
“他听懂了你那些……奇奇怪怪的梗。”他对拿玫说，“为什么？”
“从来没有人听懂过。”
拿玫：“咦，好像是哎。”
“他到底是谁？”路显扬皱眉道。
他们终于离开了休息室。
但坐着透明电梯向下时，拿玫却莫名觉得很眼熟。
同样的走廊。
同样的拐角。
同样的……病房。
虽然一个是旧的，一个是新的；但她却从中感觉到某种可怕的相似性。
她曾经在黑暗中走过这条路。
她曾经见过这里……
覆灭的情形。
太像了。
这家医院和青山医院简直一模一样。
他们走下一楼，经过了前台。
拿玫绝望地发现……
那里有一只巨大的吊扇。
刻意做旧的复古铁皮，大概是医院自以为的某种高级审美。
但落在拿玫眼中，她只能想起那件悬在半空中的，被风吹得烈烈作响的，鲜血淋漓的护士服。
万祺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拿玫：“我在游戏里见到过……一模一样……”
万祺想起了什么：“对了，还没有问过你，你的游戏到底怎么了？一星期也太久了吧。”
拿玫：“……因为那是一个非常愚蠢的游戏。”
她简略地讲述了游戏里发生的事情。
这次惊讶的人反而变成路显扬。
他皱眉道：“所以，当时你身在医院里，就进了一个医院副本。并且游戏里的医院场景，和这里非常相似。”
拿玫：“不是相似，是特么一模一样！！”
万祺没心没肺地说：“也许是alien和医院合作的联名副本呢？”
路显扬无语：“……没必要这样恐吓病人吧。”
万祺：“可是我们的本很正常啊，也不难……不像你这个，卧槽，这难度也太夸张了吧。”
路显扬：“是啊，真想见识一下。”
他眼中竟闪着学霸的饥渴的光。
万祺：“？”
路显扬又摇了摇头，对拿玫说：“其实你没出来的这几天，我也一直在思考alien的事情。我总觉得，关于这个游戏的一切都太巧了。”
“你所经历的这个副本也证明了这一点。”
“也许游戏和现实——本来就有某种勾连。”
他转头看拿玫：“你说，之所以进入那个副本，是不是某种对你的「暗示」？”
拿玫眨了眨眼，陷入思考。
然后打了个哈欠。
路显扬：“……当我没问。”
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医院门口。
万祺很忧虑地说：“我们要去哪里？是不是要坐公共交通？我这辈子还从来坐过这么平民的……”
她闭嘴了。
她看到维拉德笔挺地站在一辆豪车前。
轻轻松松，一拳打爆了窗玻璃。
在惊天动地的报警声里，他转头对众人说：“上车。”
拿玫：“铁拳。”
路显扬：“帅。”
万祺：“……个屁。这一块玻璃够你俩十年的工资了。”
维拉德似乎对这辆贵得惊人的豪车完全不陌生。
他很熟练地一顿操作，又调了调后视镜。
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拿玫。
拿玫：“干嘛？你要把我们眼睛蒙起来，以防我们发现总部的真实地点吗？”
“不，计划有变。”他笑了笑，“我们先去另外一个地方。”
“去哪里？”
“去了就知道。”
不知为何，拿玫总觉得他的余光看了一眼……
路显扬。
那眼神并不友善。
但很快拿玫就知道了他们要去哪里。
这辆车停在了一个她闭着眼睛都会走的地方。
空旷的街头。
巨大的广告牌。
成排的自动垃圾回收设备。
——她家楼下。
拿玫十分怀念地对身边的人说：“哇，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valis的呢。”
但她只听到了一声“呕”。
拿玫：“？sorude.”
她回头往左边看。
万祺扶着电线杆吐了。
往右边看。
路显扬扶着电线杆吐了。
拿玫；“？？？？你们中毒了？吃假肉了？？”
万祺一脸菜色地指着前方说：“他、他开太……”
路显扬抹了抹嘴：“他开太快了。”
维拉德也拉开车门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拿玫：“很少有人坐我的车能不吐的。”
拿玫：“怎么呢？你是车必怀？”
维拉德：“？”
他继续看着拿玫。
他笑了笑：“你真的很有意思，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你了。”
拿玫：“怎么，你朋友是我粉丝吗？要不要帮你签个名。”
她试图像万祺一半撩撩性感大波浪。
撩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是短发。
——有点垮掉。
维拉德笑意更深，打算说些什么。
但突然他眼神一变。
“闪开——”
已经晚了。
在他发出声音的同时，拿玫看到了地面上……她的身后，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。
她听到了机械的咔咔声——
余光看到了一双鲜血淋漓的脚。
她突然回忆起医院休息室里，投影仪上的画面。
机械手臂。
被砸得皮开肉绽的后脑勺。
叛变的低等机器人。
完了。
拿玫想。
——她凉了。
听说人死前脑中会出现走马灯一般的画面。
拿玫也不能免俗。
在这一瞬间，她的脑中出现了无数回忆……
穿着电梯修理工制服的valis。
摘下警帽的valis。
男妈妈valis。（？）
跟她玩壁咚的valis。
……
拿玫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姨母笑。
她的人生走马灯实在是太充实了，简直是valis主场的超级变变变呢。
但就在此时，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。
咦。
她怎么还活着。
她惊愕地转过头。
“咚”
“咚”
“咚”
低等机器人高高地举起了一双铁臂，正在……
砸自己的头。
太过于用力，它的头已经完全凹下去了。
拿玫：“？”
机器人注意到拿玫的眼神。
于是它停下了自己的动作，顶着那个寿星公一般的脑袋，朝着她……一步步地，慢吞吞地走过去。
拿玫：“你干嘛你不要过来！！”
对方乖巧地停止了。
拿玫：“呃，这么乖吗。”
双方非常尴尬地僵持着。
直到拿玫突然注意到。
那个机器人的眼睛。
是幽蓝的。
她从未注意过机器人瞳孔的颜色，但这幽蓝却令她心神一震。
这颜色太漂亮了，太璀璨了。
这让她想到某种——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。
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。
对方乖巧而笨拙地后退了一步。
拿玫：“？跑什么？”
隔着一米的距离，它头顶的破灯泡像血管一样拖曳出来。但红灯依然在顽强地一闪一闪。
那频率并不规律，反而时快时慢。
拿玫：……逼死强迫症。
她恍然大悟道：“你是不是没电了！”
机器人；“……”
它头顶的红光瞬间熄灭了。仿佛很悲伤。
但很快又再次亮了起来。
依然以一种奇怪的频率。
维拉德突然说：“有意思，他在给你打摩斯电码。”
拿玫：“？？？？”
什么鬼。
维拉德：“../--......../-.-------..-”
他的一只手停在车窗上。
跟随着红灯的频率，轻易地划出了这其中的点、划以及中间的停顿。
奇怪的是……
拿玫看懂了。
她脑中仿佛长出了一支笔。
自动将这些毫无意义的电码符号，转换成了她能看懂的字母。
我很想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