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6節(1 / 1)
他也微微抬起頭,看著天上的雲層,還有雲層邊緣的金光。
“師妹,你瞧。烏雲積累太久,便是遇見日光,也暫時隻能透出些許光亮。”他的神色裏有一種久違的安寧,“若是想讓雲破日出、霞光千裏……還要再等一等。”
他又對她笑了笑。安靜、幹淨,從陰鬱中一點點蘇醒——就像那片烏雲。
“師妹,再給我一些時間。”他說,“當我將一切告訴你的時候,你也將更多的事告訴我吧。”
謝蘊昭掠開飛揚的耳發,釋然一笑:“好。這一點我們已經說好了嘛。”
“嗯。”
當樓船再一次栽滿了北鬥的修士,越來越遠離地麵時,劍宗有人突然放聲大吼:“老子要回去閉情關!!!”
地麵一陣大笑,船上也一陣大笑。
有人在喊:“何師妹,我真的——很喜歡你!!”
何燕微愣在船上,無措地看了看四周,最後才回道:“冉師兄,下回我們鬥法台上再見!”
又一陣笑,還有人說:“你小子也來一起閉情關吧!”
船上桅杆下,執雨路過荀自在,後者正低頭看書。她停下腳步,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:“你還算不錯。”
荀自在懶洋洋:“什麽?”
“定位水月秘境時,我看得出你是竭盡全力。”
“哦,應有之義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執雨回過頭,用僅有的左邊眼仁盯著他:“所謂的罪行,就是不能被抵銷的東西。”
荀自在恍若未聞。
直到樓船已經飛出了烏雲的範圍,甲板上灑滿了金陽,他才遮著眼睛看了看太陽的方向。
影子在他身後,因為光的對比而顯得更加濃黑。
“不能被抵銷……就是不知道,能不能贖回呢?”
他的目光轉向船舷邊看風景的那對師兄妹。
“師兄,我想到了一件事——我們去東海鎮看看吧?”
“東海鎮?”
“你還記得當年的徐娘子他們嗎?我想去看看他們。還有方大夫……哎你沒見過,這回你可以見見。”
“好。”
她回過頭,又一一地問過其他人。凡世的熱鬧總是能吸引放鬆的人,因此人人都應了。
“執雨師姐,你去不去?”
“不……”
“東海鎮的幹拌麵也很有名。”
“……不去,也不太好。”
荀自在差點沒憋住笑。
“荀師兄?”
他想了想,合上書。
“我去挑點書吧……適合給人啟蒙的那一類。”
“啟蒙?”
“佘師妹說要同我念書,我也答應了。”
對方用十分微妙的目光看了過來。
“荀師兄……”她沉默了片刻,凝重道,“要在有人看得見的地方讀書。”
他愣了一會兒,才醒悟到這話的背後含義。
“謝師妹……你到底在想什麽?”他扶額,“我當然……”
他頓了頓,神情重新變得懶洋洋起來。
“啊,你想得也很周到。就這樣吧。”
……
平京城裏的某個院落中,有一棵永不凋零的梨花樹。
清淨的院落裏,忽然響起了一聲悶響。那是一個狼狽的聲音,像有人突然滾落在地。
事實上,也確實有個瑟瑟發抖的人憑空出現,撲倒在青年腳邊。
“阿兄……阿兄!是那衛枕流,那個銀發紅眼的魔族,一定就是衛枕流!”
她哭喊著。
“阿茶為了送我回來,生生被他斬於劍下,所有人都死了,阿兄……阿兄!”
嗒。
棋子落下。
青年專注地看著麵前的青玉棋盤。
許久,他才說:“妙然,當你動了一步棋的時候,就要想到接下來的每一步,都會有所變動。”
她怔怔地坐在地上,淚水在臉上縱橫。
“阿兄……”
青年的聲音淡漠異常,如同萬古不化的玄冰。
“念在你已經受了教訓,這一次便不再罰你。你且在家中靜養……待到明年洛園花會,我還有用得到你的時候。”
謝妙然的神情原本已趨於絕望,卻因為最後一句話而重新亮起了雙眼。
“阿兄,我就知道阿兄不會真的放棄我!”她小心地抓住青年的衣角,仰起臉,“阿兄,你會為我報仇的,是麽?你終究是放不下我的,是麽?”
青年仍未轉頭。
“隻要你聽我的話。”
謝妙然擦了擦眼睛,用力點頭,說:“我聽阿兄的話,再不敢妄為……阿兄,你莫不要我。”
青年終於投來一瞥。
謝妙然露出一個笑容。
然而她以為青年在看他,而實際上他看的是一片雪白的梨花花瓣。那花瓣飄落在謝妙然發間,好似一抹幹淨異常的微笑。
他收回目光。
棋局……已經變了。
作者有話要說:
這一卷寫完了!
下一卷開場還是師門,但主要的舞台在平京。
謝家終於要出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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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第70章天一珠
“起——”
一聲令下後,弟子們一齊將水屬靈力注入網中,萬眾一心,將沉於海底的東西撈了出來。
嘩啦——
透明的海水從網眼中溢出,隻剩大堆的蚌殼疊在一起,濕潤的雲母紋路在太陽下閃閃發光。
負責監督他們的真傳弟子將蚌殼劃分為幾堆,做了不同編號,才對他們揮揮手:“可以開了。”
弟子們按照編號散開,一個個地將蚌殼打開。如果是普通的珍珠,就自己收著;如果是異彩閃爍的寶物,就要報告真傳,將之交上去。
這就是北鬥仙宗的“采珠會”。
碧波海底,靈氣最濃鬱、海水最清澈之處,生有天一珠蚌。天一珠實則是一種珍珠的變異,十分美麗,也十分貴重。有幾種極其稀罕的丹藥,就需要天一珠來入藥。
每三月,北鬥仙宗都會組織采摘天一珠的活動,通常以師門任務發放。來的人大多是雜役和外門,想著就算得不到天一珠,多攢點珍珠,日後修仙不成,還能回凡世做個富家翁。
他也是其中一員。
和那些天之驕子們不同,他從來沒有奢望自己修仙有成。隻是家鄉人都說修仙可以得到力量,還能掙許多的錢,比去城裏做工好許多。等個十多二十年再回家,便可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,還可幫襯鄉裏鄉親一把。
但……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。
當螻蟻走出矮小的巢穴,第一次目睹天地浩大,他就再也回不到過去。
蚌殼一個個從他手中經過;滑膩的藻類讓他的指間帶上了濃濃的腥氣。他熟練地開著蚌殼,將珍珠挑出來。旁人羨慕他開得快、得的珍珠多,卻不知道他內心的焦躁:
怎麽還是普通的珍珠?
終於……
一抹異彩映在他瞳孔中。
天一珠生有異彩,清氣四逸,一開蚌就會被察覺。正常情況下,沒有人能在真傳眼皮子底下偷走天一珠。
然而,他被層層衣衫遮住的心口,有一個白蓮的刺青悄然浮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