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4節(1 / 1)

雖然是很低的聲音,但也清晰可聞——不禁讓人奇怪為何他們在隔壁沒能聽見。沈越心中又有了些疑惑:修士不該耳聰目明?

然而他畢竟初涉修仙一道,也隻是隨便一想,便放任不管了。

院中梨樹沙沙,偶有幾片綠葉落下。

樹下棋盤擺著複雜的棋局,蒙著一層淺淺的塵埃。

走廊下擺了把躺椅,上麵蜷縮著個人,還用張手帕蒙住臉。

盲眼的青年則坐在一旁,單手執書,另一手摸索著字跡,平緩地念著上麵的內容。

顯然,王離在給許雲留念書。

沈越問:“雲留,你們這是做什麽?”

念書聲停了。

王離放下書。

“病了。”

王玄的目光一下就釘了過去:“病了?”

王離淡淡“瞧”他一眼:“嗯。”

年輕的將軍猶豫一刻,仍選擇大步走過去,伸手就要去抓臥榻上的許雲留,口中卻還客氣道:“搜捕要犯,得罪……”

啪。

一冊書卷輕輕地、準確地敲打在他手背上。

王離的聲音比剛才更多了一點冷:“我說,他病了。”

王玄單手緊握成拳。

“什麽病?”

王離漠然:“風邪入侵,高熱。”

夏日的炎熱仿佛在這間不大的院落中緩緩降落,帶來凝滯而躁動的古怪氣氛。

“雲留,”沈越訥訥道,“你怎麽了,怎麽一直不說話?”

半晌,一隻手顫抖著抬了起來。

“我病得快死哩……”

某人有氣無力地指著梨樹,聲音顫抖。

“阿越,你看見梨樹上……最後一片葉子了麽?”

沈越看了一眼梨樹——枝繁葉茂,滿目幽綠,哪一片才是最後一片葉子?

謝蘊昭稍稍拉下一點手帕,眼含熱淚:“那就是我的生命……等最後一片樹葉落了,我的生命就也走到了盡頭!”

沈越:……

王玄:……

王離神情嚴肅:“嗯,你一定要好好養病。”

沈越張著嘴,最後艱難道:“確實……肯定是發燒,都燒得意識不清了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引用注明:

1、“……我等與公之妻,比來久者十年。此神物所居,力能殺人,雖百夫操兵,不能製也……”——《唐宋傳奇集》中的《補江總白猿傳》

2、最後一片落葉那梗,是小學還是初中的課文,還是課外閱讀題來著?忘了。我記得李狗嗨2014sp裏開頭也用過這個hhh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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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人人都在追尋

對晴雪苑的搜查,以一無所獲為最後結果。

這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結果,因為其他地方也同樣沒有收獲。

就算是抓著的幾個夜不歸宿的嫌疑人,最後也被證明是去賭/博、酗酒、夜會情人,又引發了多起夫妻鬥毆事件。

但是,沒在晴雪苑裏逮著人的王玄,心情卻顯得格外不好一些。

他心情不好時就會變得格外沉默。

他回憶著晴雪苑眾人的證詞:

沈越說,昨夜許雲留就有些傷風咳嗽,昨天最後一節課的夫子也證實了這個說法。

華夫子說,許雲留來拿了些藥回去熬煮,而王玄也確實在院中發現了藥渣。

許雲留自己也扒了衣服,證實他隻是風寒體虛,肩頭沒有任何傷痕。

更何況,平京大陣昨夜就已然關閉。陣法的封禁威力,足以讓鳥飛不進、魚遊不出。那遠遁出城的修士最多是第四境無我修為,僅憑這一點,王玄就應當相信許雲留不是昨夜的修士。

然而他的直覺卻告訴他,許雲留一定有問題。

如果換一個人,王玄不介意設法先將對方抓回去,而後慢慢審問,問題是……

”將軍緣何歎氣?”作為心腹的副將問道。

王玄搖了搖頭,瞥見副將關切的眼神,忽問:“正陽,你當初誓死追隨我,是為了什麽?”

副將一愣,隻因為上峰心血來潮考驗自己,不免思慮一番,才謹慎答道:“末將出身寒微,追隨將軍既是想博一個前程,也是仰慕將軍人品和誌向,甘為將軍馬前卒。”

“你也學會滴水不漏了。”王玄失笑,又沉吟道,“若我忽然迷戀上一個來曆可疑的人,不惜因私廢公也要維護那人……正陽,你會如何?”

副將聽得越發糊塗,想了又想也沒想出將軍最近迷戀誰,隻能說:“不管將軍迷戀誰,肯定都有將軍的道理。”

王玄不肯罷休:“如果沒道理呢?”

沒道理,那肯定就是個絕世大美人。副將心中嘀咕,幹脆實話實說:“反正末將認定了將軍,不管將軍想做什麽,末將都跟著將軍。將軍說啥,末將做啥。”

“如此……”

王玄沉思片刻,有些釋然地點點頭:“也好。”

搜查持續了一整天,凶手沒找到,牢裏倒很進去了些市井無賴,還有和官兵動手動得太凶的刺兒頭。

平京刺史桌案上堆了高高的報告文書,看得他頭疼——王玄那夥武夫抓的人,這要他怎麽審?這裏頭哪一個看著像修士了?真要是能飛天遁地的大修士,早點丟給能解決的人解決嘛,給他添什麽麻煩?

可刺史也曉得王玄背後是誰,就隻能“嗯嗯啊啊”地裝傻,心裏盤算著過幾天就把這些倒黴的平頭老百姓放出去——自然了,少不得撈幾個油水。

家人被抓走的老百姓們也懂得官場傳統,隻能自認倒黴,唉聲歎氣地去籌錢,算著要花多少才能把自家的倒黴鬼贖回來。

不知不覺已是日落西山。古老的平京浸染在暖橙紅的光輝中,一派莊重的平靜。

晴雪苑裏響起了夕食的樂聲。

遠處的街道鳴鑼一響,傳來報時的聲音:“戌時到——”

謝蘊昭打著嗬欠,從躺椅上爬起來,看了一眼日頭。

“喂,王離。”

一旁讀書的青年放下書冊:“嗯。”

“你說,日晷測時間究竟準不準哩?”謝蘊昭比了比太陽的位置,“要是測量有誤怎麽辦?”

在沒有鍾表的世界裏,日晷和更漏便是人們作息的依據。每一天,皇城中的欽天監會第一個報出時間,然後官府再著人將時點傳遞到城中四方。每過一個時辰便會有一次報時;隨著每一次鳴鑼,人們的生活也緩緩推進。

清風徐來,日影平緩。

王離“看”她一眼,重新拿起書,淡淡說:“朝廷每年都會重新校準日晷。”

“每年校準,就不會有誤麽?”

“每年校準,如何還會有誤?”

“是嘛……”

謝蘊昭想了一會兒,覺得王離說得也有道理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日影的變化就是時間的變化,這是不會錯的。

她大概是這段時間太緊張了,才會對之前荀自在說的“夏天來得格外早”過於敏感。

她站起來,伸了個懶腰,往門口走去。

王離抬起頭:“許雲留,你去哪兒?”

“作為一個生病的可憐人,我需要偷偷溜回家,享受一下家人的安慰哩。”

“哦。”

王離頓了頓,好像在想應該說什麽,然後他才問:“今天不爬牆了?”

“偶爾也走個正門嘛。”謝蘊昭撓頭,“要是沈越或者別人來找我的話……”

王離道:“我就說你睡了。”

“好兄弟,講義氣。”謝蘊昭眉開眼笑,毫不吝惜地比了個大拇指。

王離低下頭看書,很快卻又重新抬頭。他雙眼上的白綢布在夕陽中有了一層華麗的色澤,也讓他平凡的麵容竟忽然顯得優美了一些。

“許雲留。”

“作甚哩?”

“記得帶個風車。”

“……啊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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