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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少爷，少爷。”邵慕缓缓地睁开眼睛，眼前，是雪白的墙壁，和余烬满是担忧的神色。
他挣扎着就要坐起，开口就问，“邵家、邵家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余烬眼睛里满是心疼，低声道：“大少爷，您的身子要紧。”
邵慕不听他的，猛地起身，头部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。
“嘶——”
余烬按住邵慕，喊道：“大少爷，您现在，不能再工作了呀！”
邵慕脸色苍白，眉头皱得死死的，强忍着疼痛，对余烬说：“扶我起来。”
“邵家百年的基业，岂能断送在我手里？”
“再说......”邵慕的眸中有几分悲凉，声音沙哑，“邵家要是垮了，还怎么给洋洋治病？”
邵慕就这样强撑着，坐在了邵家董事长的位置上。
然而，邵家的情况，比之前更糟糕了。
他昏迷的这两天，群龙无首，职员们能跑的全跑了，没伺机钻空子，挖走公司一笔钱，都已经算是有良心的了。
如果说，之前，邵家还算有那么点儿起死回生的余地的话。
现在，就是全完了。
完了。
全完了......
邵慕心里一抽一抽地疼，忍不住趴在办公桌上，肩膀一耸一耸地，啜泣了起来。
怎么办......
小阿磊，我该怎么办......
往前数五年，在他悲伤绝望的时候，还有霍磊陪在他身边，借他一双结实的肩膀，供他倚靠。
可是现在，弟弟傻了，父亲跑了，邵家垮了，连他心心念念的小阿磊......都不要他了。
邵慕望着大开的窗户，无数次产生，一跳解千愁的想法。
窗边，望着巨大都市里的川流不息，邵慕犹豫了。
自己要是死了，洋洋怎么办？
那老东西要是想要，分分钟就能再造儿子出来，他不会对洋洋好的。
还有小阿磊。
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，他还是没能放下。
一想到生命尽头不能再见他一眼，再抱一抱他，邵慕就觉得无比难过。
难过到无法呼吸。
他不甘心。
有办法的，一定还有办法的！
他到底，还是选择了活下去。
·
“怎么回事？公司账目上怎么少了三个亿？”
霍氏集团办公室，霍明的脸阴沉得有些可怕。
霍子郁心里咯噔一下，硬着头皮向他爸解释道：“我拿那钱去投资了。”
“投资什么了？”霍明微微皱眉，隐隐可见几根白发。
邵慕交了一叠账目表上去。
霍明耐着性子看完，心里的火气有点儿压不住了。
“你投资的这些都是夕阳产业，你确定能够回本？”
霍子郁：“我......”
霍明用力掐了掐眉心，疲惫道，“公司账务吃紧，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，结果你......”
“你一出手就是三个亿。”
霍子郁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，脸上烧得慌，只得干巴巴地，低着头，背着手站着。
霍氏家大业大，霍明又一向治理有方。
尽管经济危机来势汹汹，但满打满算，霍氏还是有机会挺过去的。
可是，被霍子郁这么一闹腾......
连霍明都没有把握了。
霍明正要说什么，突然有点儿头晕，他知道——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了。
霍明张了张口，却只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。
事到如今，还能说什么呢？
再怎么糊涂，那也是自己的儿子。
霍明了解自己的儿子，他知道，霍子郁小时候被他妈妈惯坏了，生性胆小怯懦。
此次经济危机，以霍子郁的性格，怕是抗不下来。
自己的身体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撑不住。
不能再让他当总经理了。
霍明轻声道：“子郁，你过来。”
霍子郁低低地应了声，战战兢兢地走到他爸身前。
霍明开口说道：“子郁，爸爸想了想，可能是给你的压力太大了，想让你放松一段时间。”
霍子郁疑惑道：“父亲？”
霍明说：“你就先递交一份辞呈，卸下总经理的位置吧。”
霍子郁心里咯噔一下，眸光暗了暗。
好半天，他才吭哧吭哧地说是。
霍明想了想，轻轻拍了下霍子郁的肩膀，说，“儿子，辛苦你了。”
霍子郁刚走，霍明就难以抑制地咳嗽了起来。
他的肺都要咳裂了，连忙手忙脚乱地含了药，用水灌进胃里。
霍子郁神情恍惚，高高瘦瘦的身影走在大街上，一时间有点儿难以适从。
平日的这个时候，都是在工作，总经理的位子对他来说，虽然相当棘手，困难重重，但他一直做得十分卖力。
可是现在，他被自己父亲辞退了。
该去哪儿呢？
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他已经坐在一个茶餐厅里了。
经济困难，以往火爆的茶餐厅，此刻都显得冷冷清清。
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顾客，服务员们自然满脸殷切地迎了上来。
霍子郁性格内向，硬着头皮点了些东西，这才算摆脱了那些服务员。
他只想一个人好静一静。
旁边的包厢门被推开，传来了一阵女人们的欢声笑语。
她们衣着考究，仪态万千，一看就是阔太太们。
大概是聚会完了，各自散去。
霍子郁习惯性地低下头去。
一个阔太太下楼梯的时候，目光落在这边，身子一僵。
她打发走了自己的同伴们，而后朝着霍子郁走来，试探问道：“子郁？”
霍子郁一抬头，同样相当惊讶，“妈。”
霍子郁给佘凤娇倒了杯茶，问道：“妈，你最近过得还好吧。”
佘凤娇抿了抿唇，说：“还能怎么样，凑合过呗。”
“就是张家那个儿子，我看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。”
霍明的四个孩子中，只有霍子郁是从小跟着他妈长大的。
因此，相比弟弟妹妹们，霍子郁和佘凤娇的关系，要好上许多。
尽管一早就知道他妈妈的事情了，他也没过问太多，也没有太当回事——
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。
“哦，”霍子郁讪讪地点了点头，张家的事情，他不了解，此刻只能靠喝茶来掩饰住自己的窘迫。
“儿子，你呢？”佘凤娇问，“你不是总经理么？今天怎么这么有空？”
霍子郁喉结上下动了动，低声道：“我不做总经理了......”
“哦......”佘凤娇点了点头，眸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那谁来做总经理？”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，“你叔叔么？”
霍子郁摇了摇头，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为了保持身材，佘凤娇也不再吃什么。
她看着霍子郁吃东西，旁敲侧击道：“你叔叔毕竟是美国名牌大学经管学位毕业，把霍氏交给他来打理，确实合情合理。”
霍子郁手中的勺子顿了顿。
佘凤娇假装没看到，继续道：“况且，你叔叔是你的长辈，跟你爸爸是平辈，你爸爸又那么疼他，以后，就算是把霍氏分给他一半，估计也没人会说什么。”
霍子郁想了想，还是忍不住说道：“可是，我爸爸说了，以后，希望我来掌管霍氏。”
佘凤娇轻挑了挑眉梢，掩着嘴轻笑了起来。
“你爸爸的话你也信？从小到大，他哄过你那么多次，那次成真了？”
“他不这么说，你怎么肯为他卖力工作？”
霍子郁：“可是......”
佘凤娇重重地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算了，儿子，你也别想太多了。有些事情，不是你努力了，就会有收获的。一味地想着，念着，只会让你心里难过。”
“况且，当年，你爷爷还在的时候，立遗嘱时就说了，霍氏，你爸爸和你叔叔一人一半。”
霍子郁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巴：“真、真的？”
佘凤娇没有回答他，而是感叹道：“只是苦了我的儿，辛辛苦苦地卖命，到最后，却不如一个什么都不用做的人得到的多。”
霍子郁的心，一点一点儿地沉了下去。
过去24年的时光，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。
小时候，叔叔可以无忧无虑地玩耍，他却得硬着头皮，学奥数、学钢琴、学法语......
叔叔那时身体不好，整天生病，他爸爸就天天带着叔叔跑步，抱着叔叔骑马。
而他自己，一天忙忙碌碌，连跟爸爸说上几句话都困难。